声明:本文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 赐婚的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,我端坐在梳妆台前,轻抿双唇,细细地涂抹着胭脂。此时,院外那百抬嫁妆正顺着青石板路,一箱箱地往府门里堆放。 刹那间,无数半透明的字幕如烟花般在我眼前炸开,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。 【我的天呐!这不就是那个最终会被暴君活生生扒了皮,再丢进蛇窟里的胖贵妃吗?到最后,竟连一块完整的碎骨头都没能留下!】 【那暴君自小就厌恶至极胖女人!她爹娘为了护住亲表妹,竟狠心将她推出去做了替死鬼!】 【快啊!赶紧和你表妹换嫁,这可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路子了!】 前世,当我瞧见这些飘在眼前的字幕时,吓得又哭又闹,死活不肯穿上那嫁衣。爹娘无奈之下,只能咬着牙,让表妹揣上我的庚帖,带着那百抬嫁妆,替我进了那深宫。 
而我呢,抱着两个装满旧棉絮的破旧木箱,嫁给了表妹精心挑选的穷秀才。那秀才家中,婆母刁钻刻薄,小姑子尖酸刻薄,还有前妻留下的五个半大不小的孩子。没日没夜的劳作,压得我直不起腰来。 我实在熬不下去了,便偷偷跑回了娘家。可刚一跨进门槛,回家省亲的表妹就拿着竹条,狠狠地抽得我缩在墙角。“女人家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,受点罪就往娘家跑,你丢不丢我们女人的脸?” 从前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爹娘,此刻脸色冷得如同寒冰,让人架着我,硬生生地往婆家送。 “你既然已经嫁过去了,那就是人家的人了。哪怕被打死,那也是你的命数!” 第三年冬天,我又冷又饿,倒在了灶房的柴堆旁,断了气。等我魂魄飘起来的时候,才看清那些满屏的字幕,根本就是表妹用妖术弄出来的! 此刻,表妹正紧紧拽着我的衣袖,眼尾泛着贪婪的光,死死地盯着我床头的鎏金妆奁,还有院外那红漆木箱——那可都是我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。 那些半透明的字幕又开始在我眼前胡乱跳动,比前世还要急切几分。 我指尖轻轻抚过床头那绣着并蒂莲的大红嫁衣,抬眼时,目光如同浸了冰一般寒冷,直直地盯着她。 “想进宫当贵妃?就凭你这样的,也配?” 1 接我进宫的鎏金銮驾正静静等候在院门外。 陆绵的目光紧紧黏在我手中那件绣着并蒂莲的艳丽红嫁衣上,眼底翻涌的妒意,宛如浸了毒的藤蔓,肆意蔓延,连眼尾都染上了红意。 “表姐,我听巷口卖茶的王婆讲,当今圣上生得那叫一个青面獠牙,杀人就跟市井屠户切西瓜似的利落——你本就体态丰腴,哪个男子会喜爱这样的?这一进宫,可怎么过活呀?” 自打封我为贵妃的圣旨传入陆府,她便总想尽办法在我跟前说皇上的坏话。 起初,我还以为她是真心关怀我,怕我在宫里受委屈,才四处打听消息。 直到前世经历种种,我才恍然大悟,她哪里是担心我?分明是觊觎我那百抬嫁妆,垂涎我的贵妃之位。 我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泛白,猛地一下将杯子摔在青砖地上。 “放肆!妄自议论圣上可是大罪,表妹是想让陆家满门都被皇上问斩吗?” 陆绵被我突如其来的厉声吓得肩膀一颤,无数泛着白光的弹幕如潮水般猛地涌进我的视线。 【女主别犯傻了!只有表妹愿意跟你说实话啊!】 【没错!只有表妹想救女主,女主赶紧说跟她换嫁啊!只要不进宫你就得救了!】 陆绵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,簌簌掉落。 “我、我只是怕表姐受苦……”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那模样,倒好似真把我放在心尖上疼惜——若不是前世吃过她的亏,我恐怕真要信了她的鬼话。 我懒得与她多费口舌,转过身在妆奁镜前坐下,当着她的面,不紧不慢地穿上嫁衣。 “表妹放心,百抬嫁妆把轿杆都压弯了,贵妃之位坐得稳稳当当,我怎么会过不好呢?” 我记得表妹今日也是要出阁的,怎么到这时候还没换上喜服? 难不成……是想跟着我一同嫁进宫,做个滕妾? 见丫鬟和喜婆都朝她望去,陆绵的脸一阵青一阵紫。 表姐怎能如此揣测我? 既然不是,表妹就赶紧回自己房里梳妆打扮吧,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。 陆绵整个人僵在那里,满心不甘,不肯挪动脚步。 今日若不达成目的,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! 我挥了挥手,几个丫鬟立刻围了上去,“表小姐,奴婢们带您去梳妆吧。” “表小姐,新郎官都等着呢。” 弹幕如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! 【不是吧?女主真要去送死?这么好的换嫁机会她居然不抓住。】 【秀才虽说穷,但最疼媳妇!女主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的。】 【良言难劝该死的鬼!】 我嗤笑一声。 既然是陆绵自己选的“绝世好夫君”,那就让她自己去慢慢体会吧。 2 我戴好凤冠,娘替我蒙上盖头,送我出了门。 喜轿摇摇晃晃的,一股困意突然如潮水般将我紧紧裹住。 不对! 弹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。 【快睡吧,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。】 【别挣扎了!这蒙汗药连壮汉都扛不住!你醒不过来的。】 陆绵竟然给我下了蒙汗药。 我指甲用力掐进手心肉里,大腿也被拧得生疼,可眼前的景物还是像浸了水的绢帛一般,渐渐模糊晕开。 千钧一发之际,我猛地拔下头上嵌珠的金钗,对着大腿内侧狠狠扎下去! 血珠顺着裤脚滴落在轿板上,红得格外刺目! 钻心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过来。 我扒着轿帘的缝隙往外看,只见街巷越来越偏僻,根本不是入宫的官道! 我拍着轿壁,声音带着颤抖喊道:“停下!我是陛下的贵妃,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?” 轿外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嗤笑:“做什么白日梦呢?这是吴秀才娶填房的喜轿。” 陆绵换了我的轿?可今早明明是娘亲手把我扶进轿门的啊。 来不及细想,我慌慌张张地褪下腕上的翡翠金镯,塞给掀轿帘的轿夫。 “转道去皇宫,这镯子是宫里赏的,值百两银子!” 轿夫接过镯子咬了咬,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,把镯子揣进怀里。 我刚要松口气,下一刻他就往轿里啐了一口浓痰。 “宋老爷宋夫人早说了,他们家大小姐犯癔症,总说自己要当贵妃,我们是奉命送你去吴家当填房的!” 弹幕飘在眼前。 【都快到吴家巷了,还折腾什么?乖乖给吴秀才当后娘吧】 【吴秀才虽说有五个娃,可这五个娃将来都要当大官的,你就忍心让娃们没娘?】 【认了命吧,认了命吧。】 轿夫粗粝的手掌直接将轿门抵得死死的。 前世那些浸着血的痛苦回忆如翻倒的旧书,一页页在眼前胡乱闪现。 不行,我绝不能就这样陷入绝境。 我攥紧发间的金钗,对着轿夫后背的穴位狠狠扎下去。 轿夫痛得嗷叫一声,摔开轿杆,我扒着轿沿就往外面冲。 这里离京城不过几里地,只要我跑得够快,说不定还能赶上宫城的晚门。 可我刚迈出轿门,吴秀才就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,挡在我面前。 他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,粗粝的手指用力扯住我的头发。 “臭婆娘,宋家收了老子的聘礼,你就是老子的人,还想往哪逃?” 【虽说模样不咋地,可真是疼老婆的实诚汉子。】 【妹宝,能嫁给他你可太有福气了。】 【赶紧跟他回去拜堂呀。】 我抬起脚对着他的肚子狠狠踹过去。 “要嫁你的是陆绵!不是我!你被宋家骗了!我是皇上亲封的宁华贵妃,冒犯贵妃的罪名,你担得起吗?” 他被踢得弯下腰,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。 “臭娘们,老子不管你什么贵妃,宋家把你塞过来,你就是老子的媳妇儿。” “赶紧跟老子回去拜堂,老子堆在盆里的衣服还等着你来洗!” 我被扇得眼前发黑,喉咙里一阵腥甜,忍不住吐了一口血。 弹幕幸灾乐祸: 【乖乖拜堂能有这事?敢打你相公,被打死都不冤!】 男人就是天,你夫君就是你的天,哪有做妻子的敢反抗天的? 进了吴家的门,就得守着贤妻良母的本分。表妹早替你去见了皇帝,你就算跑过去也没人信! 吴家的朱漆大门已经近在眼前。 我忽然停下脚步,不再挣扎。 吴秀才察觉我没了动静,整个人愣了一瞬。 就是这眨眼的工夫,我掏出怀里藏的香粉,劈头盖脸地扬向他的眼睛。 3 “你个贱蹄子!” 吴秀才一边捂着眼睛,一边破口大骂起来。 然而,香粉已然糊住了他的眼球,他仅仅追了两步,便踉跄着摔倒在地。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,奋力地往前奔跑。 总算在凤舆进宫之前,追上了陆绵。 我猛地扑过去,死死地扒住凤舆的扶手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我才是宋满袖!是皇上亲封的贵妃!里面那个人是冒名顶替的!” “假的?” 侍卫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面面相觑,目光中满是疑惑。 毕竟,宋家长女平日里极少出门,他们本就未曾见过我。 我慌乱地手忙脚乱,翻着身上的荷包,试图找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。 这时,表妹却哭哭啼啼地从凤舆里探出头来。 “表姐,你在我家吃穿用度这么多年,平日里嫉妒我也就罢了,怎么连我封妃的这份福分都要抢呢?” “不是我不肯把福分让给你,可表姐你这副模样……皇上见了万一心生厌弃,岂不是要连累整个宋家?” 围观的路人越聚越多,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。 “抢自己表妹的亲事,这也太不知羞耻了。” “瞧她那副模样,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。” “也敢妄想顶替宋小姐嫁进宫当娘娘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。” “就是!就是!” 我拼命地往前奔跑,嫁衣被扯得破烂不堪,满是血污,头发乱得如同团揉皱的麻。 可轿里的陆绵呢,凤冠霞帔穿戴得整整齐齐,衣裳连半点灰尘都没沾上。 任谁看了,都得认定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宋家大小姐。 弹幕又开始胡乱搅局。 【别白费口舌了,谁会相信你啊?暴君见你这副德行,说不定要诛你九族。】 【你爹娘对你可不薄,你要连累他们吗?】 【快承认你是嫉妒表妹,快说啊!】 我咬着牙,整个人扑上去,死死地拽住凤舆。 侍卫抬脚就往我的后腰踹来,刀尖也抵住了我的脖子。 就在这时,我瞥见匆匆跑来的爹娘,一颗心猛地亮堂起来。 爹娘!陆绵换了我的轿子!你们快告诉他们我才是宋满袖啊! 这世上还有谁比爹娘更清楚我的身份呢? 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,我还没来得及多喊一声,他的巴掌就已经扇在了我的脸上。 “我自己的女儿我会不认识?你跑到这来撒什么野!” “宋家供你吃穿这么多年,你竟敢抢我女儿的婚事。” “轿里坐的才是我女儿宋满袖!我们宋家,只认这一个女儿!” 娘缩在爹身后,用帕子捂着脸抽搭着,眼泪把青布帕浸得发暗。 “阿昭,你别闹了成不?陆绵的聘礼都摆进正屋了,你夫家还在巷口候着呢。” “乖乖跟吴秀才回去,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该走的路。” 原来连爹娘都站在了陆绵那边,我望着他们躲闪的眼神,心口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,沉甸甸的。 周围百姓围得密不透风,有人朝我脚边吐了口唾沫,黏腻的液体溅在了我的月白裙角。 “这姑娘脸比鞋底还厚,放着好好的亲事不答应,偏要撒泼。” “怕不是中了邪?好好的人怎么就犯起癔症了。” 人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吴秀才一把扭住我的胳膊,指节掐得我皮肉生疼。 “对不住各位街坊,家里疯婆子偷跑出来,惊扰大家了。” “还不跟我回去?拜堂的吉时都要过了。” 他的手像铁箍一般,我挣扎着往后缩,却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半分。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掉,难道重来一世,我还是逃不开做吴家后娘的命运吗? 眼前突然闪过一排刺眼的字幕,全是尖酸的嘲笑。 【早告诉你认命吧,挣扎有什么用?】 【连爹娘都不帮你,这辈子别想翻身了。】 【吴家五个孩子的后娘,洗衣做饭的老妈子,这才是你的结局啊哈哈哈。】 我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,整个人软塌塌的,任由他拽着往前走。 就在这时,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划破喧闹——“都住手!皇上驾到!” 明黄色的銮驾缓缓落下,轿帘掀开时,鎏金的流苏晃得人睁不开眼。 皇上倚在轿辇上,唇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,苍白的手指搭在鎏金扶手上,墨色龙袍被风掀起一角,绣着的金龙仿佛要腾空飞起。 他指节轻轻叩了叩轿身,目光径直落在了我的身上。 4 “朕的贵妃,岂容你们这般欺辱?” 路边一众百姓霎时间齐刷刷地跪成一片,个个都将头埋得极低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 皇上的声音冷厉非常,其中还带着丝丝渗人的寒意。 “那么,这二人之中,谁才是真正的宋满袖?” 爹娘几乎是同时抢着开口,声音几乎异口同声。 “轿中那位才是臣的女儿,路边这个不过是胡搅蛮缠、无理取闹的疯女子!” 我刚要开口说话,就被吴秀才用一块酸臭无比的破布塞住了嘴。我拼尽全力地挣扎,却也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。 我不明白爹娘为何要如此对我,明明从前他们最疼爱的就是我。可如今,我连动都动弹不得,只能用又怒又悲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们。 爹娘心虚地错开视线,不敢与我对视一眼。 “哦?” 皇上那凉薄的眉梢微微挑起,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的目光扫向陆绵。 “这么说,你便是宋满袖?” 陆绵羞涩地抬了抬下巴,露出那修长白皙的脖颈,声音软得如同浸了蜜一般: “陛下,正是臣女。” “不!别信她!” 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掉。 皇上低笑一声,迈着那绣有墨金龙的靴子,一步步朝着陆绵走去。 弹幕瞬间沸腾起来。 【我们早就跟你说过了,皇上一眼就会喜欢上表妹的。】 【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出表妹的手掌心,女主你还是乖乖地嫁给吴秀才相夫教子吧。】 【那才是你的命啊!】 墨金靴尖堪堪停在陆绵的脚边。 “宋满袖?” 陆绵娇俏地仰起脸,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。 “是我。” 我整颗心仿佛泡在了冰窟窿里,眼泪砸在衣襟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。 皇上抬了抬右手,陆绵红着脸刚要把指尖搭上去。 可下一秒,我瞪大了眼睛,看见他“唰”地一下抽出腰间长剑,剑刃紧紧贴住了陆绵的颈侧。 陆绵的笑容瞬间凝固,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拨开那把剑。 “皇上……我是宋满袖啊,是您的贵妃……您这是、这是做什么?” 皇上勾着嘴角,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。 “朕知道,朕要杀的就是宋满袖。” “朕是暴君,杀个人还需要问你愿不愿意?” “你说自己是宋满袖,那朕的剑可不就该对着你?” 剑刃划破了陆绵的皮肤,她脸白得如同一张纸,嘴唇抖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。 皇上嗤笑一声,剑尖朝着她脖子的方向又压了压。 陆绵整个人僵在那里,突然瞥见旁边的我,挣扎着朝我指过来。 “我不是!我不是宋满袖,她才是,她才是!” 爹娘瞬间反应过来,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皇上面前。 “皇上,皇上!她才是真的宋满袖,要杀就杀她吧!” “绵绵这孩子向来听话……” “确定了?她才是宋满袖?” “是的,就是她。” 爹娘赶紧把陆绵护在怀里,生怕晚一秒她就会受伤。 “哦——” 皇上放下剑,脸上带着点兴味的笑朝我走过来。 泛着冷光的剑尖贴着我下颌抬起,那金属的凉意一点点渗进皮肤。 眼前的弹幕如同密密麻麻的毒刺,红着眼眶叠成一片血色的浪潮—— 【为什么不肯听我们的?去死啊!】 【乖乖嫁给吴秀才不好吗?非要闹到这步田地,去死吧!】 【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,爽!】 皇上的剑刚要落下的瞬间,陆绵的笑里淬着毒,眼尾都泛着得意的冷光。 剑风擦着耳尖掠过,我苦笑着阖上眼,连睫毛都在不停地发抖。 或许我生来就该落得这样的结局。 可下一秒,温热的血溅在脸颊上,我抖着睫毛睁开眼,一截断肢正落在我脚边。 “啊!啊!!” 吴秀才抱着血流不止的断臂,惨叫得嗓子都劈了。 我抬头时,他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。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,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什么。 “看看你,哭得上眼线都花了,活像只小花猫。” “不能嫁给朕,就委屈得掉这么多眼泪?” 5 陆绵的笑容瞬间在嘴角凝固,连眼角的细微纹路都仿佛被定格住了。 我又惊又惧,目光紧紧地黏在他身上,难以移开。 “皇……皇上?” 他将刀插回腰间那鲨鱼皮制成的刀鞘中,听见我说话,眉梢高高挑起,仿佛能挂住半盏茶。 “怎么了?爱妃?” 他攥住我的手腕,将我拉了起来,随后扔给我一块绣着并蒂莲图案的手帕,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温柔。 “敢对朕的人动手,砍只手已经算是轻的了。” “爱妃莫怕,朕向来不是会乱发脾气的人。” 陆绵眼睛瞪得圆圆的,声音里满是急切:“陛下不是说要处置宋满袖吗?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?您为何不杀她?” 皇上勾起唇角,发出一声嗤笑:“朕要杀谁、饶谁,还轮不到你来置喙!” “朕看她顺眼,便不想动她了——怎么,你有意见?” “倒是你冒充贵妃这件事,朕还没跟你算这笔总账呢。” 陆绵见皇上收起了剑,立刻换上一副娇弱的模样,膝行着凑到皇上面前,眼尾泛着水光,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。 “陛下,臣女跟姨父姨母真不是故意的呀!都是轿夫抬错了轿子——表姐她体型本就比寻常贵女丰腴不少,那样的模样怎么担得起贵妃的尊贵之位呢?臣女想着这是天意,连老天爷都觉得表姐配不上您,正好臣女心里偷偷恋慕陛下许久……” “那吴秀才是咱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好人家,表姐嫁过去只会有享不尽的福气。可臣女实在没想到,表姐竟这般嫌贫爱富……” “表姐这般品行不端的人,哪里配入宫做贵妃、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呢?” 爹娘也赶忙帮腔。 “满袖那丫头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,轻浮又浪荡,哪有资格做皇妃?” “既然满袖的轿子都抬到吴家了,想来也有了肌肤之亲,不如就顺着天意……” 我眼眶泛起酸意,心口像被人紧紧攥着一般疼痛,咬着牙固执地盯着他们,刚要开口说话—— 忽然感觉到皇上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叩了两下。 他抬眼扫向众人,声音里浸透着冷意的笑:“天意?朕亲自点的皇妃,你们是要指着朕的鼻子说朕选错了?” 陆绵往前凑了半步,眼尾带着讨好的笑意:“都说造化弄人,我和陛下、表姐和吴秀才,这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两对?” 皇上却转脸看向我,指尖轻轻蹭过我的发顶:“这事最要紧的是满袖自己愿不愿意。” “满袖,你说呢?” 字幕再次跳出来,晃得我眼睛生疼。 【他现在不杀你,早晚也会动手!快说不愿意做皇妃!快说要嫁吴秀才!】 【表妹那么招人喜欢,皇妃本来就该是她的!你进宫只会被扔去冷宫喂蛇!】 【快说啊!快说啊!快说啊!】 我抬眼时眼眶发紧,声音却沉稳:“臣女愿意进宫伺候陛下。” 爹娘的脸瞬间变得又白又青,咬着牙骂道: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孽障……” 皇上跨前一步,宽阔的肩膀正好挡住我的视线,龙袍的衣角蹭过我的手背,龙涎香里裹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。 “这是朕的意思——怎么,你们是对朕有怨言?质疑君上是什么罪,要朕教你们?” “宋家上下九族的脑袋,还想好好地挂在脖子上吗?” 不过眨眼的工夫,爹娘额角的汗就滚落下来。 “朕说过,朕的贵妃只能是宋满袖。” 陆绵指甲掐进掌心,眼眶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,可触到皇上冰冷如霜的目光,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 6 可没成想皇上那道扫过来的目光,又落在了她身上。 “至于你……模样倒也生得纤细柔婉……” 陆绵眼尾一下子亮起来,得意洋洋地往我这边斜了一眼。 【果然!我说皇上肯定会对表妹一见钟情!】 【这世界谁不喜欢表妹啊,女主赶紧回头吧!】 与此同时皇上的声音像片羽毛似的,飘到我耳际。 “那就……” “赐给吴秀才吧。” 陆绵猛地抬头,眼睛都瞪圆了,“皇上?” 皇上狭长的眸子扫过去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凉,薄唇掀了掀,“不是你自己说吴秀才是千挑万选的良人?嫁过去必定有好日子过,朕哪能坏了你这份心意?” “朕瞧着你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 “这桩亲事,朕允了。” 说完,他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我的手心。 “爱妃觉得如何?” “臣妾自然没有异议。” “今日的封妃礼既然毁了——” “看在贵妃的面子上,朕不罚你们。三日后朕重新为贵妃办礼,到时候就由你伺候贵妃上轿。” 陆绵一下子软在地上,眼里淬着怨毒的光。 皇上牵着我的手扶我上銮驾,一路送回了宋家。 三日后,我重新坐在镜前梳妆。 此次皇上特意派了侍卫在院外值守 可我偏偏想起陆绵眼中那淬了毒似的目光,她定然不会轻易饶过我 我正思绪纷乱时,院外忽然传来陆绵与爹娘的声响 三人哭哭啼啼,直说自己犯了错,只求能给我添妆送嫁 这三日里他们已多次求见,口口声声要补偿我,可我分明察觉他们眼底和陆绵一样藏着恶意 我心口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絮,不明白他们为何偏要置我于死地,但我绝不会再给他们伤害我的机会 可没承想爹娘竟直接跪在了院门口 “满袖啊,爹娘含辛茹苦养你长大,不过是不小心犯了点小错,你连添妆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们吗?” “这要是传出去,旁人要说我们宋家没有教女的规矩,最终伤的还是你的名声啊。” 陆绵更狠,额头都磕出了血 “表姐我错了,不该惹你生气,所有错都是我的,你要罚就罚我,姨夫姨母只是真心关心你啊。” 三人在门口又哭又喊,引来了一群不明真相的百姓围看 铜镜上忽然飘起一行行字幕 【快让他们进来吧,他们给你备了支上好的金钗添妆呢。】 【还有十根金条,父母哪有隔夜的仇,快让他们进来吧。】 我沉默片刻,终究让侍卫放他们进来了 娘掀帘进来时,指尖还沾着灶上的水汽,一言不发地拿起我床头的桃木梳,顺着发尾慢慢往上理。 爹随后扛着个红漆大木箱跨进门槛,箱身刻着缠枝莲纹,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,喉结动了动开口:“满袖,这是爹娘给你补的嫁妆。” “满袖,之前那档子事……是爹娘被迷了心窍。”娘的梳齿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点颤,“这箱子里的,都是补给你的嫁妆。” 陆绵跟在爹身后进来,帕子捂着嘴,眼尾红得像浸了胭脂:“表姐,都是我的错——我不该眼红你的位置,姨夫姨母一片心意,你就收下吧。” 我站起身,指尖划过箱顶的铜锁,锁身擦得发亮,还刻着“百年好合”的小字。 陆绵站在我斜后方,眼瞳里的光亮得快溢出来,像盯着猎物的小兽。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,目光却黏在我碰着锁的手上,连眼都不眨。 “表姐,你……慢慢看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抖,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。 我用余光扫到爹站在门口,宽大的身子刚好挡住外面侍卫的视线——他们本来是来守着我的。 我装作没看见,从袖中摸出爹刚递我的钥匙,插进锁孔,慢慢转着——红木箱子沉得很,锁芯转起来都带着滞涩的声响。 字幕也跟着沸腾起来。 【快打开呀!这里面都是好物件,是你爹娘的一片心!】 【女主看到肯定会原谅叔叔阿姨的!】 【父母的拳拳之心,女主可不能凉了他们的意!】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——他们打的什么主意,我能不清楚?可我还是慢慢掀开了红木箱盖。 箱盖刚掀开一条缝,一股红雾就涌了出来——是磨得极细的朱砂粉?不等我反应,后背上突然遭了重重的一推,我赶紧屏住呼吸,顺着那股力道往箱子里倒,没做半点反抗——就按他们的计划来。 下一秒,耳边就响起了铜锁落回锁孔的声响——咔嗒一声,比任何时候都清晰。 7 陆绵抬脚狠踹面前的木箱。 “贱骨头,倒会跟我较劲。” “都用了药还这么拧,等我办完事儿非扒了你的皮!” “赶紧让人把箱子抬去乞丐窝,我要她活着比死还难受。” “我倒要瞧瞧,司礼见你被乞丐糟蹋的模样,还会不会要你这残花败柳!” 陆绵顶着我的样子坐在凳上糊弄府里的侍卫,几个小厮抬着箱子出了府门。 可箱子里的我根本没像她想的那样昏死过去,等他们把箱子抬出巷口,守在那儿的黑衣侍卫从墙头上跃下来,把那几个小厮挨个打晕,接着在我跟前跪定。 “娘娘,按她原计划要对您做的,已经办妥了。” 外头正打算宣扬我失踪的爹娘还蒙在鼓里,他俩坐在府门口号啕大哭。 “满袖啊满袖,她不见了!她为了逃婚居然让绵绵替她坐那儿充数。” “各位乡邻,快帮我们找找女儿啊!” 人群里早被他们买通的人站出来。 “我刚瞧见宋大小姐往那边去了,快,跟我走。” 一群人跟着那男人,没多久就到了一座破庙。 庙里飘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,几乎所有人都红着脸低下脑袋。 娘用帕子捂着脸,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,声音倒大得在场的人都能听清。 “满袖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啊?我宋家的脸都被丢尽了,丢尽了啊!” 爹脸色黑得像淬了墨,拳头砸在自己胸口。 从前她和野男人不清不楚我睁只眼闭只眼,可如今她是陛下的妃嫔啊!这丢尽脸的孽障! 爹咬着牙把牙床磨得咯咯响,像是下定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:“今日逮到这贱蹄子,我非得把她沉了塘给陛下谢罪!来啊,跟我撞开门!”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撸起袖子冲上去,那扇破破烂烂的庙门“吱呀”一声被踹得歪在一边。 一道光裸的身子毫无遮挡地撞进所有人眼里。 在场的人突然都哑了,连风刮过破庙瓦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娘扑过去捂住头,哭声像被掐住的老鸦:“宋满袖啊宋满袖!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浪荡货!” “我们宋家到底是遭了什么天谴啊?” 可压根没人应她,整座破庙像浸在冰里,静得能听见有人咽口水的声音。 直到一道低沉的男声像裹着冰碴儿砸下来。 “这是凑什么热闹呢?” 爹娘连滚带爬扑到皇上脚边,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:“臣教子无方!宋满袖那贱蹄子竟敢跟乞丐在破庙苟合!臣对不起陛下!臣这就让人把她抓来沉塘!” 皇上喉结动了动,发出一声冷嗤。 “宋大人这么肯定里面的人是你女儿?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吧?” 爹想都没想就接话:“这还能有假……” 可下一秒我从皇上身后转出来,凤冠霞帔整整齐齐,连裙角都没沾半点灰:“爹是在找女儿吗?女儿倒想知道,做错了什么要被爹沉塘?” 爹有什么话不妨明说,女儿听着。 爹娘瞳孔骤缩,脸色刷地白了,“你、你竟在这儿?那庙里的人是谁?” 我扯了扯嘴角,笑意凉薄,“您二位不是早有猜测?自然是你们心尖上的宝贝。” 爹娘发出撕裂的尖叫,连滚带爬撞进庙门,这时他们才看清乞丐堆里缩着的女人脸——竟是陆绵。 他们像发了狂似的扑过去,劈头盖脸打那些乞丐。 我心口那点刺痛早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一片冷硬。 自作孽罢了,不值得可怜。 陆绵神智早乱了,眼神涣散地缩在地上,嘴里骂骂咧咧没个停。 “宋满袖,你这个贱货!敢不听我的,这就是下场!” “我是任务者!你们这些低等货色,也配和我斗?都得跪在我脚边舔鞋!” 皇上眯着眼睛盯了她好一会儿,目光像淬了冰,转头对身后的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。 我凑过去想听个究竟,刚挨近就被他拉住。 他用指节轻轻勾住我的手腕。 “贵妃,该回宫了,册封礼的吉时要到了。” 銮驾碾过青石板街,两侧臣民跪得整整齐齐。 宫门口的红灯笼串成了排,风一吹就晃出暖红光。 皇上伸手扶我,指腹带着点温度,轻轻把我从轿子里引出来。 随着礼官一声声唱喝,我总算拿回了贵妃之位——本该属于我的位置。 等所有事收尾时,天色早已浸成了淡墨色。 司礼指尖扣着我的手腕,不急不缓引我往寝宫走。 殿内鎏金铜烛台上的红蜡烧得正旺。 朱红朝服裹着他清瘦的肩背,倒把平日冷硬的眉眼浸得软了些。 他指腹摩挲着我指根那枚和田玉扳指,动作轻得像抚一片落在手心里的花瓣。 我指尖忍不住颤了颤,轻声唤:“皇上?” 他搁在我腰侧的指尖凉得像块浸了雪水的玉,忽然顿住。 “叫司礼,爱妃,这会子哪有工夫说这些?” 红烛的光摇摇晃晃坠在地上,碎成一片一片的星子。 8 司礼的后宫没有皇后,如今宫里的事全凭我拿主意。 这几日相处下来,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传言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——他杀的都是贪赃枉法、害人性命的奸佞,只不过手段狠了些,便被人传成了“残暴”。 他斜靠在御撵的织锦软垫上,眼尾泛着点懒,指节勾着我的手来回晃。 三朝回门的日子,我本想着能不回宋府就不回,他却笑着捏了捏我手背,说一定要带我回去瞧瞧。 到了宋府,爹和娘坐在正厅里,脸拉得老长,眼里又恨又怨,见我进来就猛地扑过来。 “你这个讨债的孽障!怎么能这么心狠?” “绵绵到底是你妹妹,你怎么能把她害成那样?” 司礼迈了一步站在我前头,宽阔的后背像堵严实的墙,把我护得稳稳的。 我心里犯着嘀咕——他们这副样子算怎么回事? 那天的事本就是他们自找的,我之后可没再动过什么手脚啊。 没多会儿陆绵也回来了。 身后跟着吴秀才和他那五个半大孩子。 她牙关咬得咯咯响。 “宋满袖,你这个贱人!” 原来那天司礼竟让人把衣衫凌乱的她。 敲着锣打着鼓抬遍上京街头送进吴家。 这下上京百姓全知道她要嫁吴秀才。 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。 陆绵压根没法再许给旁人。 吴秀才见陆绵这副模样本不想娶。 可架不住司礼施压。 只能硬着头皮娶了她。 之前吴秀才因为她断了一只手。 到现在还记着仇。 所以她刚清醒着进了吴家门槛。 就被吴秀才支使着做活。 前世我每日用冷水搓衣的活。 那些永远做不完的粗活。 如今全压到陆绵身上。 才过几天,陆绵就憔悴得不成人样,她手腕上还留着青紫色的掐痕。 吴秀才带着五个孩子来宋家分明是打秋风。 见着什么拿什么。 她跟着我进了厢房。 刚踏进来就红着眼眶指责我。 “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?” 我嗤笑一声。 “自作孽不可活,若不是你算计我。吴家这种门户压根不会和宋家结亲” “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作自受罢了。” “我不过是让事情回到该有的轨道。我有什么错?你长得圆滚滚没心没肺凭什么占着好命?你就该被人踩在脚下,一辈子凄苦!” 陆绵瞳仁里翻涌着近乎歇斯底里的红。 “可……这游戏还没结束呢,你当真觉得我黔驴技穷了?” 我心口突然揪紧,一股恶寒顺着后颈爬上来。 话音未落她已经咬开指尖,像头失控的野兽般扑过来将我压在冰冷的青砖上! 系统——启动身份置换。 “耗尽我全部积分,我要和宋满袖互换人生!” 天地突然像被揉碎的画卷般颠倒起来。 她眼尾浸着血般的红,嘴角扯出的笑又疯又凉。 “宋满袖,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归我了!” 可下一刻她的笑就僵在脸上——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,我们身上连半点异动都没有。 她瞪圆眼睛,手忙脚乱地摸自己的脸又扯我的衣袖。 “这不可能!系统明明说过万无一失的!” “有什么不可能?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,本宫早就让人防着了。” “早在你露面之前,司礼就让国师在这殿中布下了封灵阵——专门破你那妖邪的本事。” 司礼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,紧接着他握着国师的浮尘缓步走出,指尖咬破的血珠落在青砖上。 刹那间整座殿宇都被红光裹住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 陆绵发出尖锐的惨叫,一团泛着腥气的红光从她天灵盖里钻出来。 我眼前晃了许久的那些冰冷字幕,终于像碎玻璃般散了个干净。 陆绵身上的妖力被抽得干干净净,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,叫声里全是崩溃。 “宋满袖!你会不得好死的!” “你以为没了我,你就能安安稳稳当你的皇后?我做鬼都要看你摔下来的样子!” 司礼眉峰一挑,声音冷得像块冰:“来人,把这妖女拖去乱葬岗,斩了喂狗。” 我抬手阻住了皇帝的动作。 “陛下,这种人杀了也只会污了您的龙纹靴,对她来说,像蝼蚁般苟活可比死更难熬。” 我吩咐侍从用青布裹了陆绵的身子,押着她回吴家。 陆绵扑进娘怀里,指甲掐进娘的月白袖口,声嘶力竭地喊起来。 “我不回去——姨夫姨母,你们救救我啊!” 娘把她护在胸前,指尖发抖着斥我:“满袖,她跟你一块儿扎过羊角辫,一块儿偷过厨房的桂花糕,你怎么能这般狠下心?” “那吴秀才吃喝嫖赌样样来,家里的粗使婆子都敢拿鞭子抽人,那哪是人待的地方?” “绵绵生得比你水嫩,说话比你轻声,连给我绣的芙蓉帕都比你密三层——你既看不得她进这宫墙,便该给她寻门好亲事。我瞧丞相家的小公子就不错,模样周正又读得书。” 原来他们早知道吴秀才家是火坑啊,可当初还是由着陆绵算计我进那狼窝。 甚至前世我被磋磨得活活累死,他们都站在边上冷眼瞧着。 我只觉得心口像被浸了凉水,从头凉到脚。 “我既嫁入宫中,便与你们没了父女情分——往后见面,该称我一声‘贵妃娘娘’。” 爹娘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,呆呆站在原地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连话都忘了说。 “满袖……” 娘突然推开陆绵,眼里满是茫然无措。 我没有回头,拽住司礼的袖口跨出房门。 门后传来陆绵的号哭,混着娘带着颤音的唤声。 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到桥畔,我收住脚,目光落在岸边垂着的杨柳上。 柳枝轻拂着水面,春光裹着暖意在风里晃。 其实娘从前说的没错,打小他们就念叨我不如陆绵身段柔,不如她模样俏,连讨人的本事都比她差些。 前世的片段忽然在脑子里晃了晃。 要是那天进宫的是陆绵,陛下说不定也会喜欢她呢。 他低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点不屑,“谁乱嚼的舌根?朕早跟你打过照面了,朕能随便把不认识的人接进宫里?” 我讶异地抬头,就见他眼里漾着点藏不住的得意。 “说起来,朕对你也算一见钟情。” 那年朕被那帮老臣念得头疼,偷溜出宫,满京城的人都一个样——体面的笑,华贵的衣,连讨好都带着副磨得发亮的面具,就你不一样。 “你那天缩在柳树根底下,哭的特别……” 我凑过去问,“特别什么呀?” 他勾着唇笑,像抓着了什么小把柄,“特别丑。” “啊?” “阿袖,人活一世哪来那么多弯弯绕,喜欢就是喜欢。” 他偏了偏头,指尖替我理了理发间歪掉的钗,“朕见着你就高兴,这理由还不够?” “当然,要是爱妃不情愿,朕也不会逼你。” “可事实摆在那——你爱朕爱得要命,连跟家里闹掰都要嫁过来。” “唉,朕的贵妃这么在乎朕,朕都要愁死咯。” 一年后,我的孩子满月那天,宫里头忽然递来宋家满门出事的消息。 守在偏殿的宫女们凑在一处窃窃议论。 说陆绵这一年总往娘家跑,次次都要拿银子给那吴秀才挥霍。 起先宋父宋母念着骨肉情分,多少都依着她,可吴家就像个漏了底的米缸,不管填多少都见不着底,到后来老两口也狠下心不给了。 陆绵心里憋着股邪火,竟哄着宋父宋母说要陪他们吃顿“最后的团圆饭”,还把吴家上下八口人都诓到了宋家,转头就在饭食里下了老鼠药。 吴秀才连带吴家八口,再加上宋父宋母,全被毒得没了气息。 接着她又点了把火,卷走宋家所有值钱的金银打算逃,结果没出京城就被京兆尹的捕快按在城门口。 如今判了秋后问斩。 我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,半天没说话,末了叫人去料理宋父宋母的身后事。 摇篮里的小女儿忽然“咿呀”着扭了扭身子。 我站起身,轻轻把她抱进怀里。 从前的事就像落在地上的雪,化了便算了,往后的日子总归是要往好里走的。 【本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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